宋榆舟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,没有回答。去年宋榆舟胃穿孔被送去手术室。术后,医生要求半个月以内不能进行除了休息以外的任何运动,她请了两周病假。休完病假回公司,副总经理把她叫去办公室说:“你负责的项目都交给孙闻了,最近住建局要求派一个编辑过去,工作比较轻松,就安排你过去吧。”见宋榆舟不说话,副总继续劝她,“你请假这么长时间,手里的项目总得有人负责吧”“孙闻毕竟是业务部经理,还是男的,比你更合适跟企业打交道”“你这半个月不在,不了解现在的工作进度,交接也很浪费时间”“一年就调回来了”……宋榆舟并没有听副总说什么。她开始思考,如果现在跟领导争取不被外派,可能性有多大;如果申请劳动仲裁,会得罪哪些人;如果现在辞职,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工作。毕竟江城就这么大,本地优质的公司也不多,随便一个岗位就有上百人应聘。想清楚这些问题后,宋榆舟最终答应下来。副总的一番话让她意识到,自己并不是无可替代。在住建局工作的这一年,她频繁接触市领导和各大房地产企业负责人,把资源牢牢握在自己手里。参会人员陆续到场,会场逐渐热闹起来。宋榆舟坐在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,偶尔看见认识的人从身边路过,就赶紧站起来打招呼。不少人注意到她衣服的褶皱,听闻她早上的经历,或多或少都会安慰几句。“各位领导、各位嘉宾,各位企业家,现场的各位朋友,大家好!欢迎参加由江城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局主办的‘城市发展论坛’……”伴随着主持人的开场白,论坛正式开始。宋榆舟迅速起身,调好录音笔放在音响旁,拿起相机开始拍照。先拍全景,再拍中景,然后是前排参会领导近景。宋榆舟习惯拍摄完一个角度后,一张一张翻看检查有没有能用的,以便及时补拍。她站在主舞台左侧快速翻看相片,突然停顿了一下,随即又把照片右下角被遮住的半张脸放大看了看。再次看见这张熟悉的脸,宋榆舟心猛地一缩。她举起相机,眼睛紧贴近取景器,大拇指和食指转动变焦环,对准02算了,先开溜时隔六年,再次对上这双炽热的目光,宋榆舟感觉心被烫了一下。她慌忙移开视线,走到另一个方向,抓拍全体鼓掌镜头。第三项局领导致辞结束,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。主持人再次上场串词,“大家都知道,世界500强企业信新科技已经正式入驻江城,信新的加入将如何推动江城发展?接下来,有请信新科技江城分公司研发总监曾昱上台,畅谈发展前景。”原来是他,宋榆舟后知后觉地笑了笑。她站在舞台右前方,抬起头看着曾昱从舞台边的阶梯走向主席台。曾昱拿起主席台上的话筒,走到舞台中间。他单手插兜笔直站立,眼睛从左到右扫视观众,在宋榆舟站的方向多停留了一秒。视线交汇的那一刻,宋榆舟下意识低头摆弄相机。待台下掌声停止后,曾昱开始演讲:“大家好,我是……”他的声音中气十足,语言清晰有力,带着些许热情。宋榆舟想起辩论场上的他,也是谈笑风生,肆意张扬。她拿起相机边抓拍边打量曾昱。他头发剪短了不少,露出额头和眉骨,面部轮廓更立体了,看上去多了几分职场人该有的成熟。穿着深灰色亚麻质感西装,搭配黑白条纹衬衫和黑色皮鞋,整个人显得优雅惬意,与演讲时的气场形成鲜明对比。再低头看看自己,头发随意扎起,三分之一褶皱的卡其色风衣、深蓝色牛仔裤、白色运动鞋……宋榆舟突然后悔刚刚对自己的衣服下手那么狠了。一阵掌声拉回宋榆舟的思绪,她深吸一口气,重新找回工作状态。曾昱将ppt共享在大屏幕上,侧身面向观众席,一边讲解公司战略发展规划,一边用手势比画。宋榆舟眼睛盯紧大屏幕,及时拍下每张幻灯片的内容。“相信在我们共同努力下,江城市的独特魅力将更加显现。”说罢,曾昱一只手拿着话筒放在胸前,另一只手贴近裤缝,上身倾斜30度。这是曾昱在辩论赛结束时惯用的动作。宋榆舟在他倾身的同时抬起手,做了全场第一个鼓掌的人。接着越来越多人鼓掌,整个大厅都充满了掌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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