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我又丝毫不能指责和反驳我妈。换做我是她我也会气得要死:儿子在写小说,可我连他的笔名都不知道。
说到底还是我不孝罢了……倘若我是陆湛,我妈一定把我的书洒得家乡到处都是,一定在亲朋好友之间大肆炫耀自己的儿子,脸上无时不刻都流露出幸福和自豪的光彩。可是我是小黄瓜,我只是一个最无耻的男作家。倘若我妈了解实情,怕只会抹泪罢了。
就在这时,解围的人终于出现了!我刚抬起头就看见一个高个子黑发姑娘挽着一个男人迎面走了过来‐‐我和她同时喊出对方的姓名:&ldo;于秀!&rdo;&ldo;小黄瓜!&rdo;
我赶紧对她眨了眨眼。我妈意味深长地看了这边一眼‐‐我赶紧打招呼道:&ldo;哟,带男朋友来吃饭?&rdo;
她迅速地笑道:&ldo;是呀是呀……啊,叔叔好,阿姨好……慢用啊。&rdo;
我妈果断地问:&ldo;原来你还有其他的女朋友啊。我还以为除了赵莉莉你就不认识别的女人了呢。&rdo;
我有一种预感,百合子此刻在遥远的家中,必然会突然打一个喷嚏。
我赶紧说:&ldo;哪啊,这是我编辑。&rdo;
&ldo;哦。&rdo;她把眼睛眯了起来:&ldo;你马上就26了,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儿媳妇呢?&rdo;
最可怕的、比催我回去当公务员还可怕的事情来了!我痛苦地在心里大喊,呀么跌!
她平静地说:&ldo;你看你的编辑都有男朋友了,你还打算找谁呢?今天晚上同学会,我那些同学的儿子一个个连孩子都抱过去了,你不去也就算了,人家问起你,我怎么说呢?&rdo;
&ldo;好了我们不讲这个……&rdo;
&ldo;我看你晚上还是去一趟,&rdo;她冷冷地说,&ldo;我的一些老同学的女儿也可以介绍给你……不然你成了剩男,怎么办呢?&rdo;
我妈特别喜欢用&ldo;怎么办呢?&rdo;这个句式,尤其是当它放在句末的时候,以陈述句的语气轻描淡写的说出来,会呈现出一种无与伦比的恐惧力量。我简直恨不得要痛苦地挖个洞钻下去,真心说倘若我的文,那些大坑都能把我坑死就好了……
我爸埋头吃腊肉。她还在继续说:&ldo;哎呀,你又没有别的女朋友,以前就喜欢和那个赵莉莉一起玩,我是绝对不同意她做我的儿媳妇的。&rdo;
那一刹那我又想起了咬着嘴唇的大强哥。我痛苦地说:&ldo;你们怎么都这么说!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!绝对没关系!你们别都这么问啊……&rdo;
我爸看不下去了,终于和稀泥般地说了一句:&ldo;吃这个腊肉,这个腊肉好……&rdo;
我妈果断地阻止了他的继续发言。她锐利地看了我一眼‐‐这眼神比我出生以来见到的所有的眼光,包括大强哥的都锐利,轻而易举地就剥开了我‐‐&ldo;你们?&rdo;她敏锐地重复道,&ldo;为什么是&lso;们&rso;?还有谁问过这话?哦‐‐&rdo;
她这个&ldo;哦&rdo;字说得千回百转,意味深长,最终说得我深深低下头去,脸上烧红了一大片。我妈终于笑逐颜开地惬意起来:&ldo;吃呀,这个腊肉是不错。你如果有对象,早点定下来,带回家给我们看看,我们总是要看的‐‐不是赵莉莉就行。&rdo;
我内牛满面地说:&ldo;好。&rdo;
我爸埋头一边吃一边说:&ldo;这个湖南菜做的好,做得正宗,是毛主席的菜,我们等一会儿去广场看毛主席‐‐&rdo;
我内牛满面地望着我妈:&ldo;妈……你为什么总是对我的朋友印象那么坏呢?小时候我无论带哪个朋友回家,不管男生女生,你都不满意‐‐赵莉莉和我什么都没做,你怎么总是见不得人家。&rdo;
她很不满地说:&ldo;切!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?从小你就像个闷葫芦,问你什么你都不说,高考前连志愿都不肯告诉我们‐‐现在你的工作,你的对象,都不肯告诉我们!&rdo;
&ldo;那是因为说了你每次都反对‐‐&rdo;
&ldo;你连说都不肯说!&rdo;她瞪着我,咬牙切齿地说:&ldo;……你现在不说就不说,反正你总是要说的,我等着!&rdo;
&ldo;吃菜,吃菜。&rdo;我爸继续和稀泥。
我深深叹了口气,看着满盘湘菜,只觉无边怅惘。我妈和我无疑是深爱对方的……但很多时候,人越是相爱越是不能相互理解,纵然家庭再能给我温暖又怎样呢?我还不是像毛主席一样当年壮志豪情地说&ldo;孩儿立志出乡关,学不成名誓不还&rdo;……说出这句话的人又有多少个?又有多少人像我一样至今分文不名?
我妈喝了口汤,神情有些缓和地说:&ldo;其实我想了想,我确实是担心你,担心你不会和女孩子交往。小时候我担心你早恋,总是不想看到你和女生接触……结果你每次带回家做客的都是男生。你带了男生回家,两个人总是就关在房间里,也不知道做什么……越长大我越担心,早恋是不早恋了,可也不会和女生说话,过年的时候和表姐表妹走得都不近,就是和男生关系好……我真担心你是同性恋。&rdo;
我虎躯一震,手里的汤勺差点掉了下去。我惊悚地看着我妈……我勒个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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