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挡在诺登身前,诺登伸手把他推开。唐尼不悦地涨红了脸,换上一副严厉的表情。&ldo;那就随你的便吧。&rdo;他说,&ldo;但是你会害死这些人。&rdo;
诺登以下定决心或是中邪已深的声音,面不改色地说:&ldo;我们会去找人来救你们。&rdo;
他的一个同伴低声应和一句,但另一个却悄无声息地开熘了。现在这群人只剩诺登和另外四个。或许这不算太差吧。耶稣基督也不过只有十二个门徒。
&ldo;听我说,&rdo;麦克又开口道,&ldo;诺登先生……布伦,至少留下来吃烤鸡吧,你一定饿坏了。&rdo;
&ldo;这样你才好继续说话吧?我在法庭见过的场面多了,没这么好骗。你们已经把我的人骗走了六、七个了。&rdo;
&ldo;你的人?&rdo;麦克难以置信地说,&ldo;你的人,耶稣基督,你这是什么话?他们是人,不是谁的。这不是玩游戏,更不是在法庭里。在外头,有些我们不知道的什么,可能是怪物吧,你们何必出去送死呢?&rdo;
&ldo;你们说有怪物,&rdo;诺登嗤之以鼻,&ldo;在哪里?你们已守了两个多小时了,谁看到怪物了?&rdo;
&ldo;这个,呃,在后面。在──&rdo;
&ldo;不,不。&rdo;诺登摇摇头,&ldo;你们讲很多次了。我们要出去──&rdo;
&ldo;不。&rdo;有个人低声说了一句。这一声引起回响,慢慢地传布开来,仿佛十月傍晚飒飒作响的枯叶。不,不,不……
&ldo;你们想限制我们的自由吗?&rdo;一个尖细的声音问道。那是诺登的&ldo;人&rdo;之一(以他的话说),一个戴着老花眼镜的老太太。&ldo;你们想限制我们的自由吗?&rdo;
那一声轻浅如微浪的&ldo;不&rdo;消失了。
&ldo;不,&rdo;麦克说:&ldo;不,我不认为有人能限制你们的自由。&rdo;
我凑近比利的耳朵低语两句,这孩子愕然而疑问地看看我。&ldo;去吧。&rdo;我说:&ldo;快点。&rdo;
他一熘烟地跑走了。
诺登用手梳理头发,有如百老汇明星表演般的姿势。早上看他徒然无功地拉扯着链锯,以为没人看见而低声咒骂时,我还有点喜欢他。但当时(甚至到现在也一样)我真的弄不清他是否相信自己。我想,他心底深处其实明白究竟会发生什么事。但他毕生挂在嘴边的理性逻辑就像头凶残的勐虎,到最后反噬了他。
他不安地张望四周,似乎希望还有什么可说的。然后他领着四位门徒,走过一个结帐出口。除了那位老太太外,还有一个年约十二岁的胖男孩,一个少女,和一个穿着牛仔裤、头上反戴一顶高尔夫球帽的男人。诺登与我四目相接,他的眼睛瞪大了些,随即避开我的目光。
&ldo;布伦,等一下。&rdo;我说。
&ldo;我不想再讨论了,更别说是和你讨论。&rdo;
&ldo;我知道你不愿意,我只想请你帮个忙。&rdo;我环顾四下,看见比利朝结帐出口跑来。
诺登看着比利跑来,交给我一包用透明胶带包住的东西,怀疑地问:&ldo;那是什么?&rdo;
&ldo;晒衣绳。&rdo;我隐约意识到这会儿超市里的人都在望着我们。&ldo;大包装,三百呎长。&rdo;
&ldo;干嘛?&rdo;
&ldo;我希望你在出去之前,把绳子绑在你的腰上。等你觉得拉紧了,就找个东西把它绑好。什么东西都行,车门把也行。&rdo;
&ldo;看在上帝份上,这是为什么?&rdo;
&ldo;这样我就可以知道,你至少走了三百呎。&rdo;我说。
他的目光闪烁一下,但稍纵即逝。&ldo;我不干。&rdo;他说。
我耸耸肩。&ldo;好吧。还是祝你好运。&rdo;
戴着高尔夫球帽的那个男人忽然开口说:&ldo;我可以帮这个忙,先生。没什么好拒绝的。&rdo;
诺登转向他,仿佛想厉声喝止,那人却只是沉着地望着他。他眼里并没有闪烁的光芒。他已下定决心,心中不存一丝怀疑。诺登也看出来了,因而无话可说。
&ldo;谢谢。&rdo;我说。我用小刀割开包装,拿出捆绕成圈的晒衣绳,找到绳子的一端,将它松松地绑在这戴高尔夫球帽的男人身上。他立刻将绳子解开,重新绑紧并打了个俐落的平结。超市里鸦雀无声。诺登不安地磨蹭着双脚。
我问戴高尔夫球帽的男人:&ldo;你要我的小刀吗?&rdo;
&ldo;我也有一把。&rdo;他以同样泰然自若的神情看着我。&ldo;你只管放绳子,要是太紧,我会把它砍断的。&rdo;
&ldo;我们好了吗?&rdo;诺登很大声地说。那个胖男孩被捅了一刀似地惊跳起来。没人回答,诺登转身要走。
&ldo;布伦,&rdo;我伸出手,说道,&ldo;祝好运。&rdo;
他细细端详我的手,像是看什么没见过的可疑物体似的。&ldo;我们会找人来救你们的。&rdo;他说了最后一句,便推开出口的大门。那股恶心的微酸味又飘了进来。另外四个人都跟在他后面走出门去。
麦克走过来,在我身旁站定。诺登一行五人站在迷离的乳白色雾气中。诺登不知说了什么,因为浓雾有种怪异的湿润效果,我听不清楚。我只听见他的声音,和两、三个独立的音节,就像听不清楚的电台。然后他们走远了。
麦克将门微微打开,我放出晒衣绳,小心不要太紧,否则恐怕那人会把绳索给切断了。四下一片寂静。比利挨着我站,虽然没有动作,但想像得出他小脑袋里的澎湃起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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