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ldo;就算多了一个不速之客的重压也一样。&rdo;莎莉补充道。她转身拖着脚步走进厨房里,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空荡荡的,在她和悬崖绝壁之间,只隔着一层木头。&ldo;既然你们都来了,我猜我最好准备点吃的。&rdo;
她在桌子旁忙活起来。我看到火炉旁有一扇紧闭的门,里面没有声音传出来,但我能感觉到里面有人,就像脖子背后的冷风般实在。
&ldo;谁在里面?&rdo;我问。
&ldo;赞德在休息,&rdo;莎莉说,&ldo;昨晚他一直没睡。&rdo;
&ldo;赞德?&rdo;我仍大惑不解。
莎莉看着派珀,扬起一道眉毛。
&ldo;你没告诉她赞德的事?&rdo;
&ldo;还没有。&rdo;说着他转向我。
&ldo;你是否记得,在自由岛上我告诉过你,我们还有两个先知?年轻的那个在被烙印之前,就被带到岛上了。&rdo;
我点点头。
&ldo;赞德从事卧底工作很在行,&rdo;派珀继续说道,&ldo;但我们不想让他参与到非常重要的事情中。&rdo;
&ldo;是因为他太年轻了吗?&rdo;
&ldo;你觉得我们能有这样的余地,可以让年轻人免于担负如此重担吗?&rdo;他说着笑出声来,&ldo;我们在大陆的一些侦察兵还只是毛头小伙子。不是这样的,事实上,甚至不是因为我们不信任赞德,我们从未想过他会故意背叛我们。原因在于他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定。&rdo;
&ldo;过去几年情况越来越严重,&rdo;佐伊说,&ldo;不过就算在那之前,他一直都紧张不安,疑神疑鬼,就像一匹马踩到毒蛇那样。&rdo;
&ldo;这是个耻辱。&rdo;派珀说。
&ldo;这是他的耻辱,因为他带来了这么多麻烦?&rdo;我问道,&ldo;还是你的耻辱,因为你不能随心所欲利用他了?&rdo;
&ldo;两者都有行不行?&rdo;派珀说道,&ldo;无论如何,他对我们已经尽力了。我们把他安排在大陆上,抛开他的幻象不谈,能有未被烙印的同类冒充阿尔法人也是很有用的。而且有时候,他的幻象也非常有价值。不过到了最后,我们不得不把他带到这儿来。他无法再继续从事卧底工作了,而莎莉表示愿意接收他。&rdo;
&ldo;你们谈到他的时候,怎么一直用过去式?他现在不是在这里吗?&rdo;
&ldo;很快你就会见到他。&rdo;莎莉说罢,蹒跚着穿过厨房,打开那扇紧闭的门。
一个男孩背对着我们坐在床上。他和派珀一样长着一头浓密卷曲的黑发,只是要略长一些,一缕缕竖立着,就像用蛋清打出来的硬尖。床上方的窗户可以俯瞰大海。当我们走进房间时,男孩并未回头。
我们凑近了些。派珀挨着他坐到床边,然后招呼我坐在他身旁。
赞德大概有十六岁,脸上稚气未消。和莎莉一样,他没有烙印。派珀向他打了个招呼,他看都不看我们一眼,也根本没有回应。他的目光忽上忽下,就像在盯着我们头顶某种看不见的飞虫似的。
我感到他的内心支离破碎。我不清楚这种感觉是人人都能发现,还是只有先知之间能够彼此感受到。莎莉说他正在休息,但他内心里并未安息,只有无尽的恐惧。赞德的思想像发疯一般纷乱嘈杂,如同困在玻璃罐中的黄蜂。
佐伊在门口止住脚步。她看着赞德细长的手指在空气中无休止地乱抓乱舞,不由得咬紧了嘴唇。我记起她谈到幻象对我的影响时,曾经说的话:&ldo;我以前也曾见到过。&rdo;
派珀抓住赞德的一只手,让它平静下来。
&ldo;很高兴再见到你,赞德。&rdo;
男孩张了张嘴,但什么都没说出来。我似乎在沉默中听到他脑海里纷繁的噪音。
&ldo;你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们吗?&rdo;派珀问。
赞德往前靠了靠,脸快要贴到派珀脸上,然后低声一个字一个字说道:&ldo;永恒烈火。炽热噪音。燃烧之光。&rdo;
&ldo;现在他白天和晚上都会看到大爆炸的景象,&rdo;莎莉说,&ldo;比以前频繁多了。&rdo;
&ldo;他以前从没有这么糟糕过,&rdo;派珀问道,&ldo;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?&rdo;
&ldo;请你让一让。&rdo;我对派珀说。
&ldo;骸骨迷宫。&rdo;赞德继续自言自语。
我抬头看着莎莉。&ldo;那是什么意思?&rdo;
&ldo;我怎么知道!&rdo;她说道,&ldo;平时他说话基本正常,有时却会蹦出这样的话来,大多数时间都提到烈火,有时候会说到骸骨。&rdo;
&ldo;骸骨迷宫的噪音。&rdo;赞德接着说道。
他的目光不再四处游离,心不在焉盯着屋顶的角落。我把双手按在他头部两侧,看进他的眼睛里。
我并不想让自己去刺探他的思想。我仍记得,神甫在保管室里意图探查我的想法时,我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。每轮审讯过后,我都感觉自己的脑袋变成了玩具屋,被人拿起来使劲摇晃半天,里面所有东西都变得散乱不堪。佐伊知道我曾无意中撞进她的梦境时,我也能够理解她的愤怒。然而我必须承认,对于能从赞德脑海中发现些什么,我依然非常好奇,热切地想看一看,他见到的情景是否与我相同。我希望可以确认一下,自己并不是独自一人忍受着大脑留给我的烈火幻象。如果说我想在他杂乱的脑海里寻找些什么的话,我猜其实我是想看到自己的影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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