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计主任永远财主模样,他把左右手两只拇指插在三件头西装背心的小口袋中,冷冷的看着我。
我说:“加稿费。”
他说:“加不加我拿不了主意。”
“你是财神爷。”
“我只管出纳,人叫我付多少我付多少。”
“那么同谁讲?”
“当然是同老板。”
“可是去年明明由你付给我。”
他不屑与我再说下去,扬一扬手。
我碰一鼻子灰,原来要同老板交涉才行。腹腔又痛起来,满头汗珠,只得匆匆离开。真窝囊。
不知谁说得对,世上任何事只得两流:一流与末流。当中的全不算数。
我听一位作家说,加稿费最容易不过,只要坚决肯定地说出要求,便可如愿以偿,否则至多罢写。
我误会了。我忘记站上秤磅,量一量自己几斤几两。
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不通气,如一团蕃薯,不碰壁是不学乖的。
要在社会上有成就,必须玲珑剔透吧,象国香那样,玻璃肠肚,水晶心肝。
我惭愧得一边面孔辣辣红起来,耳朵只觉烫热,历久不散。
啊,连一个女孩子都比不上。
当天晚上,腹痛得无以复加,我一个人躺床上怪叫,求上帝早日接我回家,免得多受折磨。
任何止痛药都不生效,我落街,叫一部计程车,赶到急症室去。
因是私家医院,招呼甚佳,当值医生问许多问题,我忍痛回答他,面孔上所有可以皱的地方都皱起来,痛真是最可怕的感觉。我似一只虾米般躺在病床上呻吟。
医生同我说:“陈先生,你要住院。”
“干么?是胃溃疡?”
“不,我们要详细检查。”
“我已经详细检查过。”
医生的声音严厉起来,“陈先生,健康要紧。”
我是个文人,手停口停,荷包也要紧。
但我还是留了下来。
如果我不是如此失意,这种事就不会发生。牛年无异是我的年,有得做,没得吃,黑过墨斗。
我照了十多张爱克斯光片。
主诊医生问我:“你痛了多久?”
“几个月。”
“几个月都不看医生?”
“怎么没有,鼎鼎大名的赛扁鹊说我是神经痛。”
“你身体有事,陈先生,而且不是小事。”
我的心加速,瞪着医生,内脏翻腾起来,有说不出的难过。
“什么事?胆石?”我已作了最坏的打算。
“阁下腹腔上附着一个肿瘤,大如鸡卵。”
嗄。
我的天呀。
我瞪大眼睛,“你们这里动手术收多少费用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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