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运河旁边,他看见一群囚犯攀上一辆装满烧酒的铁路油罐车。谁都打不开阀门,有人找来一把斧子,对准阀门就砸,烧酒象喷泉似地喷射出来。人们高声尖叫,伸出军用口杯、帽子和鞋接酒喝。一位年轻的捷克人大叫:&ldo;这是甲醇!有毒!&rdo;可是,谁都不理他。
一伙俄国人把市长绑在一块墓碑上,剥光他的妻子和女儿的衣服。市长拼命挣扎,象发怒的公鸡似地尖叫着。一位满脸通红的俄国人大喊,他自己的妻子在哈尔科夫遭到了同样的命运。他把几个年轻的同胞推到姑娘面前。母亲扑倒在地,大声哀求,试图抱住他们的脚。
人们犹豫了片刻。一个魁梧的卡尔梅克人抓住姑娘,强奸了她。她的父亲使劲往前一窜,拉倒了墓碑,被压死了。诺瓦科夫斯基看到惹起这场灾祸的人,双手往裤袋里一插,若无其事地走了。他在运河边坐下,把头深深地埋在两手中。
市内秩序极度混乱,美国人不得不把囚犯重新关押起来。诺瓦科夫斯基同几百人一起被关进一座旧兵营的健身房里。但是,人们继续发狂。一群年轻姑娘唱着一首波兰歌曲《我们每天的忧虑》,在她们旁边几米的地方,酒精中毒的男人痛得在地上打滚,吐出紫色的液体。拉肚子的人就在房内解手,旁边的人怒不可遏,将他们推倒在地。
一伙男孩子找到了体操器械,于是开始攀绳子,荡秋千。他们叫着笑着。其中一个掉在一堆废铁上,惨叫一声,就咽了气。
到了半夜,情况更糟。一群男人扑到正在酣睡的波兰女人和乌克兰女人身上。诺瓦科夫斯基听到撕打、哀求、咒骂、笑声、叫声和窃窃私语声。一个男人不住地哀号:&ldo;我受不了,我受不了!&rdo;
一个酒精中毒的意大利人发作了,神魂颠倒地在睡觉的人身上爬来滚去,学着猫叫犬吠。他爬到墙前,用头猛撞墙壁,一声不吭地瘫在地上。
黎明时分,美国兵打开大门,叫法国人、荷兰人、比利时人、卢森堡人和捷克人出去,到军官营房去。剩下的人咆哮起来,大骂美国兵和解放日。&ldo;我们也是盟友&rdo;,一位愤怒的意大利人吼道。
大屋里一片歇斯底里。一个乌克兰女人怀疑一个波兰女人偷了她的梳子,她扯下了这个波兰女人的项链。波兰女人向她的同胞呼救,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呐喊:&ldo;打死乌克兰人!&rdo;
突然,扩音器里传出一个声音:&ldo;哈罗,哈罗!&rdo;这个人用五种语言宣布,他们将检查健身房。八点,几名美国军官走进屋来察看情况。可是,他们被屋里的情景吓得急忙退到屋外。然后,他们命令赶快让孩子们出来。人群里传开了谣言,说犹太女人住进了别墅,吃上了白面包、鸡蛋和巧克力。人们怒吼起来:&ldo;她们洗热水澡,穿着睡袍到处跑!&rdo;&ldo;她们同美国兵睡觉!&rdo;
一个人叫道:&ldo;你们看这些婊子养的多么关心自己人!犹太人总是帮犹太人,却让基督教徒象狗一样死去!&rdo;
&ldo;象狗一样!&rdo;几百个喉咙齐声叫喊。
&ldo;因为你们不是肮脏的犹太人!&rdo;一位戴着男式帽子的老太婆声嘶力竭地喊道。
一位姑娘按捺不住怒火:
&ldo;胡说!我们被送进焚尸炉时,你们正在马厩里同德国农夫调情!&rdo;
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。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这位姑娘身上。这位矮小丑陋的姑娘,长着一颗大头,活像一只西葫芦,一对通红的扇风耳朵。
&ldo;来吧,打我呀!&rdo;她嗓音嘶哑地叫道。
&ldo;犹大!&rdo;一声叫喊,大家直向姑娘扑去。一位教授模样的老人用胳膊护着姑娘:&ldo;不许碰她!&rdo;
扑上来的人将她们揪在地上,用麻袋蒙住她们。&ldo;教授&rdo;身上压满了人。妇女们一把一把扯下姑娘的头发,用手指扣姑娘的眼睛。一个女人大叫:&ldo;让你喝牛奶,让你吃巧克力,该死的犹太人!&rdo;
她的保护者停止了挣扎,身子软瘫在地上。
&ldo;噢!我的上帝!她们没气了!&rdo;一个女人惊叫道。
妇女们四散跑开,两个俄国人擦净死人脸上的血迹,把尸体拖到墙角,扔在一堆尸体上面。
扩音器又响了,要求囚犯们耐心等待,饭菜马上送到。他们都将被转移到别处。美国兵费了好大劲,让囚犯们排成队领取饭菜。每人一份热汤和白面包。紧接着,囚犯们激动地看着美国兵把健身房打扫干净。每人领到了肥皂毛巾和新衣服。
美国兵让他们排队领干粮。一位讨人喜欢的美国中士一边看连环画,一边发干粮。囚犯们慢慢靠近这张祭台般的桌子。野蛮的神情已经从许多孩子脸上消失。现在,一切都显得如此简单,如此合乎逻辑,如此容易。大家都是笑容满面,扩音器播送着歌曲:&ldo;我爱你,我爱你,我爱你!&rdo;
美国人令人惊异的工作还没有结束,几辆卡车运来了四个活动祭台。半小时后,一位正教神父,一位犹太教士,一位天主教神甫和一位新教牧士来到足球场,带领人家举行宗教仪式。奏完赞歌之后,扩音器里传来神甫的声音:&ldo;上帝胜利了。罪恶的思想已经化为灰烬。正直的人手上的镣铐已被砸断。牺牲者的英灵已升入天堂!&rdo;
神甫向大家散发了印刷品。诺瓦科夫斯基拿了几张,向厕所走去,他已经五年没有看见这样薄的纸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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