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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8章(第1页)

伊安一溜烟跑掉了,那件太大号的t恤随风飘荡。

傍晚的时候,开始下起雨来。那是一场热带豪雨,接连下了好几天。那几天,我的生活就是写东西,睡觉,吃饭,在房间里踱步,忍受煎熬。有个下雨天的晚上,伊布伊娜在黑暗中用海绵帮我擦洗身体,刷掉那些干掉的皮痂。

她说:&ldo;你还记得他们兄妹以前的事吗?说给我听听好不好?跟黛安和杰森&iddot;罗顿一起长大是什么样的感觉?&rdo;

我想了一下。或者说,我沉入往日的记忆里,仿佛沉入一个愈来愈黝黑的池塘里,想找一些事告诉她,一些真实而又有象征意义的事。我并没有找到我真正想讲的事,不过,有些事却自己浮现出来了。我看到一片星光灿烂的夜空,看到一棵树。那是一棵银白杨,感觉幽暗神秘。我说:&ldo;有一次我们去露营,那是时间回旋还没有出现之前,不过并没有隔很久。&rdo;

那些干掉的皮痂被洗掉,感觉很舒服,至少刚开始的时候感觉很舒服。不过,底下露出来的真皮很敏感,凉飕飕的。海绵刷第一次的时候还蛮舒服的,到了第二次,感觉就像是在被纸割到的伤口上擦碘酒。伊娜知道那种感觉。

&ldo;就你们三个人?去外地露营,你们三个不会嫌太小了点吗?我的意思是,你们国家的大人会放心吗?还是说,爸妈陪你们一起去?&rdo;

&ldo;不是跟我们的爸妈去的。爱德华和卡罗尔每年都会去度假,去假日饭店,或是搭邮轮。他们宁可不带小孩子去。&rdo;

&ldo;那你妈呢?&rdo;

&ldo;她宁愿待在家里。是我们家附近一对夫妇带我们去的。他们带我们去阿第伦达克山,他们的两个儿子也跟着。那两个男生已经十几岁了,根本懒得跟我们打交道。&rdo;

&ldo;那为什么……哦,我懂了,应该是那个爸爸想讨好爱德华&iddot;罗顿?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拜托他?&rdo;

&ldo;大概就是这样。我没有问,杰森也没问,黛安可能知道……她比较留意这类事情。&rdo;

&ldo;随便问问,那个不重要。所以,你们去的是山里的露营区吗?麻烦你身体转过去一下。&rdo;

&ldo;是有停车场的那种露营区,不算是荒郊野外。不过那一天是九月的周末,整个露营区里几乎只有我们几个人。我们搭好帐篷,生了一堆火。那两个大人……&rdo;我忽然想到他们叫什么名字了。&ldo;费奇先生和他太太在唱歌,还拉我们跟他们一起合唱。他们一定是在重温旧梦,回想年轻时代夏日野营的日子。老实说,实在很无聊。那两个年轻人恨透了这种狗屁倒灶的玩意儿,干脆窝在他们的帐篷里,戴着耳机听音乐。那两个大人最后没办法,只好去睡觉了。&rdo;

公元4&tis;109年(6)

发布时间:2008-05-1314:4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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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ldo;难道他们就这样把你们三个小孩子丢在那边?营火不是快熄了吗?那天天气还好吗,还是在下雨?像这里一样?&rdo;

&ldo;那时候秋天才刚到,那天晚上天气很好。&rdo;我心里想,不像今天晚上,青蛙的叫声此起彼落,雨水噼里啪啦打在屋顶上。&ldo;天上没有月亮,不过倒是有很多星星。我们已经爬到很高的山上,天气不暖和了,但也还不会太冷。山里有风,风不大,正好吹动树梢,仿佛那些树会说话,你可以听得到他们在彼此交谈。&rdo;

伊娜笑得更开心了。&ldo;树在彼此交谈!我懂,我知道那种感觉。好了,现在转到左边。&rdo;

&ldo;跟那些人一起出来玩实在很无聊,不过,现在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,感觉开始愉快了。小杰抓了一把手电筒,然后我们走到一片白杨林间的空地上,离营火大概几公尺,离开那些车,那些帐篷,那些人。我们站的地方,往西边就是一片斜坡。顺着杰森指的方向,我们看到天际的地平线上升起了一片黄道光。&rdo;

&ldo;黄道光是什么?&rdo;

&ldo;阳光照在小行星带的细微冰尘上,反射出来的光就是黄道光。当天空很黑很晴朗的时候,你偶尔可以看得到。&rdo;或者应该说,在时间回旋还没有出现之前,曾经可以看得到。现在还有黄道光吗?或者太阳风已经把那些细微的冰尘吹散了?&ldo;黄道光会从地平线升起来,仿佛地球在冬天里呼吸,吐出一口雾气,很遥远,很纤细。黛安对黄道光很着迷,她很专心地在听小杰解说。当年,小杰的解说还很能吸引她……其实,现在她还是没有摆脱小杰的魅力。她迷恋他的聪明。她爱小杰,因为小杰很聪明……&rdo;

&ldo;也许杰森的爸爸也和她一样,对不对?麻烦你再转过来,仰着躺。&rdo;

&ldo;可是他不应该把小杰当成商品,垄断他的聪明。他纯粹只是看到宝,给迷住了。&rdo;

&ldo;不好意思,看到宝是什么意思?&rdo;

&ldo;意思是,看得目瞪口呆。后来,风愈来愈大了,杰森的手电筒转过来照着白杨树林,让黛安可以看到树枝在风中摇摆的样子。&rdo;讲到这里,我的记忆忽然鲜明起来。我记得,当年那个年轻的黛安穿着一件至少大了一号的毛衣,手缩到羊毛编织的袖子里面,两只手臂交叉抱在胸前,仰起脸看着手电筒光束照射的方向,眼中反射出庄严的神采。&ldo;他教黛安看那些树枝是怎么摆动的。最粗的树枝摆动起来仿佛电影里的慢动作,而那些比较细的树枝就摆得比较快。因为每一根树枝和嫩芽都有杰森形容的一种共鸣频率。他说,你可以把那种共鸣频率想象成某种音符。树在风中摆动的声音其实是一种音乐,只是频率太低,人类的耳朵听不见。树干唱出低音,树枝演唱男高音,而嫩芽就像是在吹奏短笛。他说,或者你也可以想象那是纯粹的数字,从风本身到每一片叶子的震动,所有的共鸣交织成一层又一层的计算,层层深入,无限繁复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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