蔚儿本因为莲佳的事而心烦忧,于是对着镜子里的玉苓道:“莲佳还在外头跪着吗?”玉苓也对着镜子点了点头。蔚儿悠悠叹了口气:“叫她进来,为我梳发。”玉苓的脸突然欣喜起来,她虽不知莲佳犯了什么错,虽然平时与莲佳时不时的发生口角之争,但是对于莲佳,她真的是当做姐姐来看待的。玉苓放下手的一个步摇,欢喜的跑出阁外,莲佳跪了一夜!,早已支撑不住,半个身子已伏在地,脸色憔悴,我见犹怜。“莲佳姐,快起来,快起来。”玉苓最终不断嚷着。莲佳正起身子,有些虚弱:“玉苓,若王妃娘娘不原谅我,我绝不起来。”玉苓无奈地看着她,也不知说什么才好,最后只得拽着她的膀臂,用尽力气将她往提:“公主说了,让你赶紧进去为她梳发,你还不快去么?”莲佳面露惊喜:“真的?王妃娘娘当真这样说了?”“当然了,我还能骗你不成,你快些进去,别叫公主久等了。”玉苓笑着催促道。莲佳闻言匆忙站起来,因为一夜未睡,起身的时候一个踉跄,亏得玉苓在一旁扶着才不至于跌倒。正文175花影重叠莲佳跌跌撞撞地冲进屋,环顾了一圈后,才发现蔚儿此时正坐在菱花镜前,莲佳缓缓走了过去,一步一顿,直到自己的脸也逐渐浮现在镜子里。蔚儿对着镜子望着身后的莲佳,因为在外面跪了一夜,所以此时她面目憔悴,顶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,蔚儿看了心一紧。“王妃娘娘今日要绾个什么鬓?”莲佳拿起桃木梳,一把一把地梳起蔚儿的头发,手法很是娴熟。“随你。”蔚儿望着镜子,轻启红唇。莲佳浅笑了笑,弯下身子将头与蔚儿齐高,像往常一样对着镜子道:“朝云近香鬓,我为娘娘绾了快一年的鬓,还是觉得王妃娘娘最适合这个鬓。”说着,她已然声音哽咽,擦了擦脸颊,拿起桌的各色珠花步摇,侍弄着蔚儿的一头乌发。蔚儿静静地坐着,看着自己原本披散的头发被她一撮一撮地盘于头顶,她绾的极仔细,如同在侍弄珍宝一般细心呵护着。蔚儿对着镜子,最终携起一抹笑:“看来还是你对我的头发最熟悉,怕是这一辈子,只要我不去做尼姑剃了头发,恐怕再也离不开你了。”莲佳此时正拿着一根镶有青珠的簪子,刚要插入蔚儿鬓,听到她此番说道,那只手早已颤颤发抖,再无力气,只能口不断呢喃:“王妃娘娘,王妃娘娘……”蔚儿也不知为何,眼睛一酸,她不想再哭了,这几天也哭累了,于是依旧弯起嘴角催促道:“怎么愣住了呢,我今日才知道原来你我还好哭。”莲佳却是哭的更厉害了。蔚儿也连连叹气,通过镜子望着身后的人肩头下一颤一颤。玉苓早偷偷躲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,得知莲佳与公主此时都已放下心结,心里也是十分欢喜,于是笑着走去,故意拍着手打趣莲佳:“好啊,莲佳姐姐,今日我可算瞧见你哭了,以后在这浣月阁,你再不可欺负我,否则我告诉旁人,说……说你莲佳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爱哭!”莲佳匆忙抹了抹脸的泪,有些羞愧,有些生气,对着玉苓啐道:“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,竟然偷听我与王妃娘娘说话,看我不撕烂你!”玉苓明目张胆地向她吐了吐舌头,又嘲笑了几声,才提起裙子飞快的跑出门外,临走时还不忘道:“我现在去告诉府里的人,说你莲佳爱哭,爱哭鬼!”莲佳在原地跺了跺脚,却拿她毫无办法。蔚儿看见她们这样,也只能是笑。日子本该是如此的,只是蔚儿不解,明明可以这样无忧无虑的,可是偏偏生了那么多的不如意,她不禁怀疑起自己,是不是,自己也有错,自己在乎的太多,看重的太多,所以当身边的人或事稍微偏离自己认知的样子,自己觉得收到欺骗与背叛,夏侯羡曾如此,陶婉幽曾如此,良妃曾如此,哥哥也曾如此……也许当有一天自己也曾如此时,会觉得这些不过理所应当了。她们没错,错的是自己没有看透……莲佳为蔚儿梳妆好后,自己又去收拾了昨晚的被褥,而蔚儿,怔怔地从凳子起身,慢慢挪步到窗前。她轻轻推开纸糊的雕花窗子,外面绿树浓郁,盛夏之景全显,特别是那边的合欢花,满树嫩粉,开的甚是热闹呢……不知下个月后,还能不能再见到,蔚儿缓缓阖双眼,闭眼感受着这灼热的夏日气息,又慢慢关窗子,将炎炎夏日关在窗外……正文176一眼千年七月半,元节,也是鬼节,民间在这一日都会祭祀祖先,依北燕皇律,这一日皇室要去祖陵举行祭祖祭天大典。这一日,夏侯羡早早换了祭祀礼服,以红黑为主调,黑色里衣,红色外袍披于外面,面绣着金丝蟒纹,服装尊贵,愈加显的夏侯羡身姿挺拔颀长,外表自有一股高贵之气,幽幽散发而出。有皇宫里的红衣宫人来亲自请他先行入宫,夏侯羡一人跟着他了宫里的轿子。“王爷!”轿子刚要启程,听得门口传来蔚儿的呼声。夏侯羡命人放下轿子,而蔚儿见轿子停下,更加加快步子,拦在了夏侯羡面前。夏侯羡没有下轿,反倒是透着轿帘,冷冷注视着外面站着的人,剑眉微微蹙起,似乎很是不满她的到来。蔚儿知道自己如此拦在轿子面前有些失态,可是她实在怕,怕这一眼便是千年。哪怕现在遭他嫌恶。“王爷,”蔚儿又轻轻唤了一声,目光紧紧锁在他身,“今日是元节,有放水灯祭祀孤鬼的习俗,晚,我等王爷晚回来陪臣妾放水灯。”夏侯羡瞳孔剧烈缩紧,怔了一会儿才道:“好。”蔚儿脸颊缓缓笑开,他这一个“好”字,便已足够,足够了。旁边的宫人看见蔚儿对夏侯羡如此难解难分,只当他们情深意笃,于是都各自抿着嘴笑儿,许久,才有一个宫人站出,对着蔚儿笑道:“王妃娘娘快回去,这祭祀大典没多长时间,王爷现在去,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也差不多回来了,王妃只管在府里等着,王爷呀肯定会赶回来陪王妃娘娘放水灯的。”还没等蔚儿说些什么,夏侯羡早已发出命令:“起轿。”“起轿——”一位宫人闻言,甩了甩手的拂尘,于是众人抬起轿子,从蔚儿身边绕过。夏侯羡经过蔚儿的那一刻,蔚儿匆忙侧过身,凝视着轿子里的夏侯羡,目光顺着他慢慢远去,即使轿子里的他只管注视着前方,一点儿流连也没有。那一群人的背影悄然远去,逐渐脱离蔚儿的视野,而蔚儿的眼泪恍然不自觉的滑过脸颊……这一眼,这一面,是永别么?还是为了更好的遇见……待背影全部消失,蔚儿才失魂落魄般地回至了自己屋,愣愣地歪坐在榻。心一直悬在嗓子眼,虽然是炎炎夏日,可蔚儿只觉得周身冰凉,但掌心里却不断冒出涔涔冷汗。没事的,没事的,我还在这里,我还在煊王府里,哪怕是为了我,他也不能败,他说好要护我的……蔚儿靠在床头,外人看了,只觉得她一股慵懒样,可只有她自己知道,此时的自己有多么紧张,全身的细胞都活跃起来,警惕地能听见外面树叶摩擦的声音。绝对,不能出事。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,蔚儿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。突然门被用力推开,蔚儿猛然从床站起来,大喊了一声:“谁?”这两个动作几乎是同时的。“是我,”奚初不知道夏侯羡已告诉蔚儿所有的事,只当蔚儿不知道这些,于是道:“王妃莫要紧张,属下此次来是接王妃的,王爷吩咐了,他祭祖大典后不回府,而是去另一个地方,让属下现在将王妃娘娘接过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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