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能是因为这府中只有云映对宁遇比较熟悉,所以苏清芽总与她说起宁遇。她属实不太明白,瞧苏清芽对宁遇的偏爱也不像是装出来的,可是她对他当真有那么深的感情吗,她又不是亲生母亲。“夫人,他若是不舒服,会自己叫大夫的。”“你不必操心。”苏清芽垂眸,轻声道:“如何能不操心啊。我虽只是他的继母,但这么多年,我总想着他就是我的孩子,好不容易才把他盼回来。”“没有父母是不想自己孩子的。”云映低头抿了口茶,心想是这样吗。这么些年,她给家里做了不少事,应当也算个合格的女儿,她的养父母会不会想她。肯定会的。上次阮乔过来还说娘亲给她带了枇杷和柿饼,就是不知道是阮乔胡说的,他总爱胡说。她敷衍道:“他应该没什么事,夫人你放心吧。”眼看苏清芽还想细问,云映赶在她说话之前道:“夫人,有空吗。”“天色尚早,可以叫怡风和殊凝一起过来打牌。”天色尚早,一坐上桌时辰便变得快了起来,云映连赢几把后天色就暗了下来。但总是赢也很没意思,云映渐渐失了兴趣。直到泠春贴耳对她道:“夫人,姑爷回来了。”云映这才随便扯了个理由回房,太阳已经落山,天幕开始变得深蓝,上面有稀疏星光。房内烛火轻燃,云映推开门时,赫峥坐在长条案旁,眉目沉静,面前堆着不少公文。见她回来,他抬起头,冲她招了招手。云映踏进房门,又想起了裕颊山。以前她对家的印象只有裕颊山,裕颊山内那个破旧的院子,住着四个人。他们三个是一家人,她是那个多余的。但勉强也算有家吧。如今她走出了裕颊山,有家这件事好像不勉强了,因为跟赫峥成了亲。他们互为彼此的家。云映关上房门,朝他走了过去。赫峥靠在椅背上,在云映走近时拉住她的手。他道:“该没回答我,今天为什么问我那样的问题。”云映有些意外他还记着,她道:“因为……”房门在此刻被敲响。云映道:“进来。”泠春走进房间,手里是一封信件。“小姐,您的信。”云映心头一紧,心道谁会给她送信,总不至于又是褚扶楹吧,怎么当着赫峥的面就给了。他待会不会要生气吧。“是您弟弟寄过来的。”云映稍放下心来,然后伸手接过。阮乔给她寄信再正常不过,他向来缠人,一张嘴最爱叭叭,她就算不拆也知道信里写的什么。云映靠在书案,随手将信拆开。赫峥没打扰她,静静等她看完,但他心里默默想着,她弟弟喜欢她,那个桌腿一样高的小孩。人不怎么样眼光倒是不错。信只有一页,云映很快就看完了。赫峥问:“怎么了?”云映又看了回去信件中未曾对病情具体陈述,只道两月前的夜晚,她娘亲下山时,山路崎岖,她不慎滚下土坡栽进了水沟里。沟不算深,但她磕破了脑袋,浸在那滩水里足足泡了两个时辰才等到村里人上山找她。回到家又开始发热,两三日都没能褪下。传信之时,她娘亲还在昏迷。有时人命坚韧,有时就如细弱烛火,命运的风轻轻一吹就灭掉了。云映站在桌案前,手中被折叠平整的纸页好似一下变得极重,她垂下手。她的脸色称得上平静,房内明明暗暗的烛火照映她的脸庞。赫峥跟她说话,她耳边模糊,听不清楚。当初从裕颊山离开时,她没有半分不舍,甚至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。那会她想就算云安澜不是好人,就算要把她卖掉,能出去她也认了。她在那里待了太久,日复一日,早就腻烦了。距离她从那里离开,差不多正好一年。她逐渐忘了在那生活的滋味,就这么在富贵温柔乡里躺了一年。临行时云安澜给了她父母一笔钱财,那笔钱足够他们过上富足的日子了,她不用挂念什么,一时半会她都不会回去。思绪混乱,直到男人从她手中抽出信纸,然后站在她面前,双手搭在她肩上望着她时,云映才堪堪反应过来。她对上赫峥的眼睛,轻声问道:“你说她还活着吗。”信送来京城,最快也得一个月,这一个月能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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