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新换别的书看,宋祁于选了两本刘亚君在课上推荐的名著,大仲马的《基督山伯爵》和老舍的《骆驼祥子》。孙昭疑惑:“你咋天天都读这些,看完了记得住么?”翻一页书,宋祁于轻语:“没事干,打发时间。”“好看吗?”“还行。”孙昭拿起《骆驼祥子》,说:“这本我还没读完,年前看的,到现在都还没读到结局。太悲了,里面的人真惨啊。”宋祁于接道:“我才读到一半。”“后面就是人间悲剧,越读越心梗。”孙昭左手托起下巴,回身半趴在宋祁于桌子上,多愁善感起来,“要不是考试可能会用上,我肯定都不看。”边上的李卓恺感慨,冲她们夸道:“俩大学霸,厉害了……我还一本都没读。”孙昭问:“要不要我借你一本?”“那倒不用,”李卓恺说,吊儿郎当的,“家里有,我爸妈买了一堆。”“行吧。”“你们要是缺啥,可以找我拿。”“你有啥书?”李卓恺大剌剌抵着椅子,想了想,挤牙膏似的报书名。压根就记不住,动都没动过,哪里还想得起家里给自己买了哪些书。同组有人转过来,听到了,不客气朝李卓恺借书。李卓恺爽快答应:“明儿再带,没问题。”下午有体育课,班里全体学生到大操场集合。今天练排球,除开应病请假的两个学生,老师将大家分成九组,每六人组队。为了公平起见,班上的高个儿学生都被打散分到各组,宋祁于和孙昭、李卓恺没在一组,都去了别的队伍。宋祁于所在的小队只有两个女生,其他四个都是男的。她的个子在小队里排第二,最高的那位是大冷天还穿短袖球衣的寸头男——上次撞她桌子的那个。宋祁于还记得对方,有点印象。寸头男叫丁利洋,是(1)班的体育课代表。附中重视综合素质教育,体育是期末考试的科目之一,其成绩虽然不计入最终的年级排名,但会影响评优得奖。有了前几周的各项基础训练,体育老师这节课开始分小组对打了,要求每三个队两两比赛,以此来计算部分平时成绩。同队的小个子女生尤为紧张,担心表现不好得分差,会影响年中的评奖。这个女孩子是副班长,之前宋祁于刚来时帮忙领过作业,在班里挺受欢迎。小队对赛前,孙昭往这儿晃悠,小声对宋祁于抱怨:“我们队只有我一个长得高的,这下完蛋了。”难得不那么高冷了,宋祁于回道:“别想太多,尽全力就行了。”孙昭哭丧着脸:“要是咱俩一队就好了,干嘛不按照学习小组分队,有你和李卓恺他们,我们组保准赢。”宋祁于说:“今天这场只占总成绩的百分之十,比重不大,大头在考察个人的颠球技巧上。”“我就怕后面也不行。”“不至于。”“希望这样吧。”体育老师吹口哨,让所有人归队。孙昭小跑回去,宋祁于后退两步,站在副班长身后。轮到这个小队上场了,宋祁于是副攻手,丁利洋是主攻,副班长则是自由人。队伍里别的成员其实都练过排球,初中就会这个了,宋祁于是唯一的新人,连规则也才刚摸清楚不久。他们队打得很好,宋祁于还是靠谱,凭借身形优势,上场后不比同队的人差,甚至到了后面的表现堪称全队最佳,比丁利洋这个体育课代表还出色惹眼。孙昭和李卓恺在场外扯着嗓门喊,俩活宝倍觉脸上有面儿,使劲给宋祁于吆喝助威,搞得像在看什么国际大赛一般,聒噪得不行。应声望去,宋祁于看了他们一下。李卓恺立马吹口哨,不要太高调。丁利洋也朝那边看了看,目光扫过一脸兴奋的李卓恺,再是孙昭,还有周围那些欣赏新同学的人。宋祁于抢了场上的所有高光,连老师都一直关注她,视线没离开过。这边的取胜毫无悬念,比赛还没结束,结果就显而易见了。对面再把球打过来,宋祁于与丁利洋相互配合,往后退了半步。许是注意力都在球上,丁利洋没能预判她的行动,接连向后退,同时做出要击球的准备。橡胶底运动鞋在木质地板上摩擦,发出滋的一声响。砰——宋祁于眼前一晃,被猛地撞到,还没觉得痛,整个人就栽倒下去,脑袋着地。场外的孙昭他们先是一愣,而后才反应过来。宋祁于其实没感觉到痛,半点不矫情,可当随意抬手抹了把脸后,指尖却温热湿润。她鼻子流血了,刚刚被丁利洋的胳膊肘打到的……孙昭把她扶到场外,急急说:“别抹别抹,放下手。”“坐这儿!”李卓恺不知从哪儿端着凳子冲上来,一面掏自个儿兜里,“这里有纸,拿这个擦,来来来……”着急忙慌就是一顿擦拭。宋祁于被迫微仰头,无奈说:“我没事。”“得去医务室,”孙昭当机立断,再抽几张纸塞她手里,“必须去看看。”李卓恺也说:“先止血,待会儿我送你过去。”比赛中止,体育老师也赶紧围上来,并让其他同学散开。还是要去学校的医务室,简单检查几下。体育老师让同事来代课,亲自领宋祁于去。李卓恺是陪同,一边扶着宋祁于,一边帮忙擦血。黎洛是放学后到的附中,路过这边,于是进学校看宋祁于。刘亚君发了消息给她,告知这事。到底是在学校出的意外,不管情况严重与否,学生家长理应具有知情权,学校不能瞒着。宋祁于无大碍,血止住就没事了。“有哪里痛没,或者不舒服?”黎洛摸她额头,抬起这人的下巴,上手查看。不习惯这么仰起头,宋祁于别开脸,比较拧巴:“没有。”“看过医生了?”“看了。”“医生怎么讲?”“问题不大,没伤到骨头。”黎洛小题大做:“晚点去市医院拍片,校医务室的检查不行。”宋祁于应道:“没那个必要,可以了。”刘亚君到教室里,专程等着黎洛。时代不同了,现在的学生都是宝,家里都看重,学校不敢轻视安全问题。刘亚君把她们喊到办公室坐,给黎洛倒水,讲清楚前因后果。这点事还没严重到请家长的程度,更犯不着将丁利洋叫到办公室问话。刘亚君有经验,知道该怎么应对。“那孩子也不是有心的,体育课磕碰难免,这个没办法。”刘亚君说,争取小事化了,“宋同学去过医务室了,我和欧老师第一时间就陪着一块儿去了,黎小姐你别担心,问题应该不大。”黎洛平素是温和性子,可这下却不咋好商量。她的想法和处事方式果决,即使口头上不为难刘亚君,可还是坚持要带宋祁于去医院拍片。不用学校或当时的学生出检查费,她会包揽,但检查很有必要。都出血了,谁知道伤到骨头没有,难保的事。刘亚君表示理解,毕竟这年头哪家的孩子都金贵,的确检查一下才放心。黎洛全权处理这事,挺强势,不接受和稀泥。出了办公室,宋祁于回教室收拾东西。班里,丁利洋不在。孙昭凑近,关切道:“还流血吗?”宋祁于说:“不流了。”“那就好,吓死我了。”“别担心。”李卓恺问:“你咋走了?”宋祁于低声道:“明天再来,先不上晚自习了。”往门口瞅瞅,李卓恺瞧见了黎洛,清楚这是宋祁于家里来人接了。李卓恺低低问:“真没事啊?”“没。”“有什么就跟我们讲,不要憋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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