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打父亲死后母亲也就病倒了,她本来就是积劳成疾,父亲的死又给她带来了沉重的打击,这么多年也不过是牵挂着三个儿女,强撑着一口气。周家栾听小妹说,娘一直咯血,这些天一次要呕一盆,都被娘偷偷倒掉了。
周家栾心急如焚,这样下去,只怕娘要不好。他缺钱,他急需要钱。可是在粮油店里做一天工,也不过得十五个铜板,一家四口煮那清的能照出人影的粥,尚且混不了肚圆,娘吃的药还是三年前开的方子,抓一贴就要五十钱。
周家栾想要换别的活做,苇白纸坊的伙计,一个月听说有五两的工钱,张宝的大哥就在坊里做事,一个月还有两天假,逢年过节都有节礼拿回家。可是,那苇白纸坊招人,目不识丁的却不要。
想到这一点周家栾便格外的恨自己的父亲,当年父亲在世时候,周家栾不是没有求父亲教自己认字,可是父亲如何说的?总说要等到父亲功成名就了,再聘请名师来教导自己,这样的谎话说到后来,周家栾都要脸红了。
没法子,周家栾只有想办法找书来读。谁知道,他不过是跑了两回书店,回回都叫书店的伙计赶出来了,还让粮油坊里的人看了笑话,他们说:“周家栾你爹满腹诗书才华横溢,虎父无犬子,你肯定也是出口成章吧?”
周家栾有苦说不出。张宝看在眼里,却以为周家栾是要走他爹的老路了。只是周家栾却不想对张宝解释,因为这粮油坊里的一份工,本来就是张宝照顾周家栾才有得做,他怎么好意思对张宝说,自己想读书认了字然后跳槽去苇白纸坊呢?
张宝劝说了半天周家栾,看周家栾的脸色由红转白闷头干活,他便离开了仓库出去。走到前头,今日赶集,粮油坊也忙得很,张宝忙碌了好一阵闲下来,探头出去看才发现,高致远的桌子前头已经围了不少人。
只见一个粗壮的中年男子,衣衫半旧后头还跟着三个男女孩子,一看就是带全家出来赶集的。他手中抓着三个铜钱,正跟大儿子模样的男孩说话:“狗蛋,这三个钱,你们兄妹三个人一人一文能买糖吃,但给了这位公子,便能买一个名字,你怎么选?”
张宝一听,好生奇怪的说法,能买名字,难不成高致远是摆了摊取名?他便走近了细听。
只见高致远解释道:“大叔,不是买名字,而是买字。比方说,您家长子叫狗蛋,花上两文钱,我便写下‘狗蛋’二字来,您拿回家,用个枝条在沙地上照着描画几回,就能学会了!”
“这感情好!”那大叔嘿嘿的笑:“俺家姓郑,说实话祖祖辈辈一直光听着念,我还真不知道这郑字咋写。”
他儿子郑狗蛋在一旁也跟弟弟妹妹们商量妥了,便拉了拉自家父亲的衣袖:“爹,弟弟妹妹们的糖还是要买的,我大了便不吃糖了,那一文钱,咱买个郑字吧!”
大叔同意了,高致远便拿出包袱里的纸笔来,纸是出门前准备好的,一张张裁成巴掌大,他取了一张出来,磨好墨,抬笔一挥,一个端端正正的“郑”字便跃然纸上。
那大叔付了一文钱,等到墨干了,便宝贝的将那张纸拿着,带着三个孩子欢欢喜喜的走了。走出去老远,高致远还听见大叔在教育儿女们:“看好了,这可是咱们老郑家的郑!都回去给我好好学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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