缓过来之后,他下意识地去摸腰带,摸了半天没摸到,才想起被关进来前,袍服尽换,囚服却是没有腰带的。
他嘴角微勾,浮现出一抹嘲讽之意十足的笑容。
哧啦一声,他撕下囚服下摆,连着撕了三条,结成长长的布条,试了下韧度,试了下长度,正正好之后,他把布条抛向铁窗,抛了几回,布条才在铁窗的铁条成功穿过又穿回,他打下最后的结。
死结。
一切准备就绪,他把头伸进布条里,铁窗并不高,他的身量并不矮,站着根本无法自缢。
他慢慢蹲了下去,放任自己全身的重量往下坠……
不久,他断了气。
幻象结束。
李照将供词递还给周临度:“牛来恩确为自杀,却是被逼迫自杀,非他所愿。且,他之死,确实有冤。”
若不冤,他的供词上必不会有黑气。
“牛来恩不管是自己想死,还是被逼着不得不死,他确实有罪,即便非他所愿,他也是被主谋逼迫自杀,换言之,他是首要被灭口的。”周临度在得知牛来恩自缢于牢狱之中时,便想到了牛来恩一定是个关健人物,知晓的内情一定不少,不然不会在同被关押进大理寺大牢之际,头一个死的。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李照轻摇螓首,“我的意思是,牛来恩与案子无关,林有良所藏之账本,上面有牛来恩的名讳,有牛来恩受贿的明细,此事儿定然另有蹊跷。另外,牛来恩会如主谋所愿,在进大理寺牢狱的当晚,便自缢于牢房铁窗之下,以似跪非跪的姿势死亡,被冠上畏罪自杀的罪名,乃因着他要护着一个人。”
“郡主如何知晓牛来恩死时乃是吊于铁窗之下自缢而亡?且是似跪非跪的姿势?”庄园深抢声惊问,牛来恩之死,外人只知乃自缢而亡,却并不知牛来恩是以那么一个诡异的姿势,以碎衣料结成绳吊在铁窗下身亡的。
周临度也有此疑问,不过回想到此前关于林有良之死的真相,李照也是手触凶器证物,便详细地卜算出林有良死亡的过程,且带出账本此条重要的线索,眼下他虽也如庄园深一般惊讶,却也没庄园深那般惊讶。
到底有了前车之鉴,他似乎有些习惯,接受强大了。
“牛来恩想护着何人?”他问。
“牛来恩之死,乃我触摸其供词,卜卦得出的结果。”李照先回庄园深的疑问,后解答周临度的问题,“让他甘愿赴死,生前受冤,死后还得背负畏罪自杀之罪名的人,叫‘秋雁归’。”
“秋雁归?!”周临度往离他们不远的大理寺牢狱大门看了一眼,若有所思地回眸,“除此,郡主可还卜算出旁的?”
庄园深听到李照说乃是她触摸供词卜算出来的结果后,便处于震惊的状态,心中消化着,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是信还是不信,又想到李照所画平安符能助他与临度化险为夷,心中又更偏向信!
此时又听到李照说出秋雁归,他的魂儿一下子归位,急声问道:“牛来恩为何要护着秋雁归?甚至为他不惜命丧黄泉?”
“或许,两位大人可以去问一问这个秋雁归。”李照只管算,可不管后续,“至于旁的,我还是那句话,牛来恩是冤死的。”
“不可能!除非账本是假!”庄园深坚持己见,坚信林有良用命护下来的账本绝对不会有错!
“那要是连林有良也判断失误呢?”李照并没有完全反驳庄园深的看法,她只是提出另一个可能,“若林有良本身存在着误判,那么就很有可能把原来并非受贿之人牵连进来,也有可能是被人利用,当了别人的手中之刃。”
庄园深一愣,他倒是未曾设想过此种情况:“这、这这怎么可能?”
“郡主所言,并非没有可能。”经李照如此一说,周临度也发现了自己可谓当局者迷,此前的思路好像进入了一个死胡同,所有的侦查追踪都被困在此死胡同里,以致于时至今日,尚未找到突破口,未掌握到足以拔开云雾的那阵风!
“临度……”
“假设账本其中的名讳,以及名讳下的受贿明细乃是被人有意误导,而让林有良自己都未察觉,这说明能做到这一点儿,且有动机之人,必是主谋无疑。如此情形之下,林有良还是死了,可见主谋在最初,便预备了两手准备。账本不暴露最好,但若暴露,无关紧要的几条小鱼儿,以及足够份量扛下所有罪行的替死鬼,真假掺半,既能混淆视听,又都是现成的。”
“林有良,是,牛来恩,或也是!”
一为大兴县知县,一为大兴县县丞,职责所便,狼狈为奸,更令人不会怀疑二人能犯下此诸多罪行。
经周临度如此一分析,庄园深也想到了主谋更深一层的算计,他恍然大悟之余,对幕后主谋更是腾升起一腔危机感,严肃地对周临度旧事儿重提:“临度,你已被刺杀过一回,幸而躲过,然难保不会有第二回,结案之前,你都得小心。”
又转向李照,诚恳地请教:“郡主,你给临度算一算,看他接下来是否还有性命之危?若无,那是最好,若有,可否能像上次那般化解?”
李照闻言认真地打量起周临度,道:“目前,倒是没瞧出大人有何霉运。”
“目前?”庄园深从这两个字之中,意识到好友的安全只是暂时的,他焦急地追问,“郡主此为何意?”
“人的气运,随时可变。一日一变,几日一变,亦或半月数载不变,都有可能。”李照也不想周临度如此端方君子死于罪恶之手,但她也没法子,她能看到的,真的只有目前,无法确保往后。
莫说往后了,便是下一刻,气运都随时可变的。
她真给不了确切肯定的答案。
周临度自身却是不恐不慌,轻手拍了拍烦躁忧虑他安危的庄园深肩膀,温声安抚道:“上回我被行刺,虽未查出刺客身份,但皇上震怒,一时半会儿,狗还跳不了墙,你不必担心。”看小说,630boo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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