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知微“斩”字一出口,尔真的人已经消失在原地。不过两丈的距离,眼力差的人,甚至连那道疾雪一般的影子都未看清,尔真的人已经到了林子凡的马身之侧。
她已经明白了赵知微的意思。
林子凡可以死,或者必须死,但是却不能死在有着国恨家仇的轮台郡主手上。否则就是两国纷争。
但却不妨死在太子府的人手上。因为——欺君谋逆。
所以赵知微才会让她等一等,才会故意当众逼问林子凡,让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林子凡轻易说出他的真实目的。
既然目的已经达到,尔真自然不会再稍作忍耐——她已经忍了太久。
林子凡只觉顷刻之间,身侧便已被浓烈的杀意所侵满。尔真所在便是那圆月般的中心,一环璀璨至极的光华带着无可阻挡的杀气向外蓬勃炸开,将林子凡连人带马卷入其中。
身经百战,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年轻将军背上迅速被冷汗浸透。
从未有一次,他觉得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,那生死一线之隔,竟如刀锋般薄而犀利。
大惊之下,已全无抵挡之招,林子凡只能听凭本能尽力从马鞍之上腾空而起,下一秒,还在空中的他便听到了那匹伴了他多年的骏马的凄厉悲鸣。
林子凡心下一片冰凉。冷汗从额前暴出如雨,他的一只手里还拿着马鞭,另一只手甚至来不及拔剑,嘶声大喊:“来人!”
周围的随从在尔真那迅疾如雷霆的一刀下,反应更及不上林子凡,直接林子凡的马倒下,求救之声喊出,方才有身边的几个人仓促地抽出武器围上前来。
尔真冷冷一笑。
她抬眼向正在下落的林子凡看去。
仍是这种一人居高临下,一人抬眼相望的姿势,林子凡却再也无法保持刚刚在马上的睥睨目光。那刀光闪烁之间,白衣溅血的尔真恐怖如杀神。让他突然心生了一种自己绝不可能战胜的畏惧。
今天,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?
林子凡脑中,猛然冒出这样的念头。
求生的渴望让他发挥出了超常的反应,在空中下扑之时马鞭直指尔真,只要这一式能将尔真阻上片刻,他就可以借由手下的掩护退回众人之中。
他就不信凭借千人之力,也挡不住这个白衣的杀神。
只要片刻。
然而尔真没有给他这片刻之机。
弯刀斜斜地向上方挥出,在那几个围在她周围的人面前,甚至堪称优雅的划了一个圆弧。这一刀的速度没人形容得出。明明是正午浓烈的日色之下,赵知微却只觉眼前仿佛一道淡淡的月光转瞬而逝。极淡极浅的白月光,却让极浓极烈的正午骄阳刹那之间黯然失色。
尔真一刀挥出,便连再看一眼都吝于给,双足从那满地血污中交踏而出,拔地而起,竟是直接迎着空中下击的林子凡,弯刀由下而上,沿着那根如枪刺来的马鞭直削林子凡握鞭的手。
林子凡眼前一黑,身前一蓬血雨爆开,手腕处传来的剧痛甚至还来不及反应,那把刀已经再次转而向上顺势斩下了他的右臂。
“啊——”林子凡厉声惨叫,重重摔落在地。
“你,你是谁,你……到底是谁?”林子丹左手抱着断臂处,鲜血泉涌而出,周身剧痛都不能止住他从心底发出的恐惧。
周围潮水般涌上来的喧哗之声像不真实的虚幻,他看着面前提刀缓步而至的白衣女子,心底清晰地知道,来不及了。
无论有多少人想来救他,都已来不及了。
在陷入那永恒的黑暗之前,他听到她弯下腰来,在他耳边轻轻吐出了一个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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