卫绾心中悸动不安,面上只云淡风轻地蹙了眉,&ldo;是么?表兄确实待阿绾有恩,不过这婚既是陛下赐下,阿绾纵有天大的胆子,也不敢拂逆。如非太子退婚,这桩婚事阿绾绝不违抗。&rdo;
记忆里,那个娇羞怯弱的少女,在他花言巧语的攻势之下,早已羞涩得面色酡红,宛如醉态,娇憨万状、故作矜持地回道&ldo;兹事体大,表兄容阿绾细想&rdo;,但卫绾此时的神色,毫无显山露水,忸怩作态,似乎,丝毫都不心动。
王徵微微发着愣。
卫绾已起了身,&ldo;水酒已敬,阿绾这几日受了凉,不能在风亭之中耽搁太久,只得告辞了,表兄随意。&rdo;
她步履轻盈如絮走下了石阶,常百草撑着竹骨伞,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施施然离去,转出水榭,卫绾听到身畔侍女嘀咕的声音:&ldo;王郎君真是不知好歹,难道他敢与太子殿下为敌不成?说这番话,将姑娘你置于何地,若是主母听了去了,更是坏事。幸而姑娘聪慧,未曾应许。&rdo;
卫绾道:&ldo;是啊,还是你考虑周全,傻子才应该听他的话。&rdo;
她望着水畔依依柳树,发出幽幽叹息。
她再也不信了,人被辜负一次便够了。即便王徵这番话出自真心,也改变不了什么,他终归只是六百石符节令,而她终归也只是卫家备受白眼的庶女。
随着卫绾与常百草走上岸,那被派遣而来盯梢的之中婢妇,登时如鸟兽散,云烟一般溜入了宅门之后,跟着便匆匆奔入东院,向薛氏禀报。
因隔得甚远,听不见声儿,只见王徵与卫绾礼尚往来,似在饮酒说笑,时下男女大防远不如前朝严苛,他二人又是表亲,既无肢体碰触,传出去也不惧流言,薛氏懒散地听了,并不留意,心中只想着薛夫人从宫中捎出来的那封信。
这一日里,她时而辗转反侧,时而坐立难安,时而对着涂红的墙壁痴笑,时而又望着堂上的挂画出神。
这一日,卫邕被闹得不轻,到了夜深秉烛之时,终是忍不住,将人一把拽了过来,沉声说道:&ldo;你心中到底为何事喜,不自觉发笑一日了。&rdo;
薛淑慎不肯说,早已将那封信至于烛火上引燃,信手扔入了火钵里,火舌舔舐之下化作烟灰,没留任何蛛丝马迹,卫邕猜测不出,愈发抓心挠肝般起了痒意,猜测薛淑慎这些年来事情时有做出格时,因大多是为了子女,卫邕也不曾怪罪于她,冷静思忖之后,他道:&ldo;莫非是阿皎,她的婚事你心中有了着落了?&rdo;
薛淑慎回眸,轻睨了他一眼,便将这讨人厌的老匹夫压了下来,双双倒入床帏。
他要得凶,似在持利器逼问,薛氏直&ldo;哎哟&rdo;叫唤不停,等他力不从心,稍稍歇下来时,薛氏唤得声音都哑了,卫邕每回云雨之后,对爱妻便会愈加疼惜,怜她鬓发如云,香汗似雨,娇慵无力地哀声坍陷在软褥之中,也不迫她了,只搂着人亲个不停。
薛氏才红着双眸,睨着他道:&ldo;哼,阿皎的婚事你何曾挂念过?她在家中这几月过得可不安生,西院几个老虔婆跟着周氏那刁嘴老婢惯了,尽会编排阿皎,可怜我们阿皎,被人设计失贞,倒成了她的不是,被人骗了婚,苛待几年,也成了她的不是!&rdo;
说至此处,卫邕也不禁皱眉,&ldo;是么,西院的几个老人,确实嘴碎欠了管教。&rdo;
薛氏此时不必挤眼泪,眼眶儿也是红的,声音亦是又软又哑,极惹人怜惜,&ldo;这倒也罢了,阿皎自个儿心里也有结,怕是不肯再嫁,偏这节骨眼,陛下钦定卫绾为太子正妃,若是她风光大嫁出门,阿皎真会……&rdo;
这段时日,卫皎在卫家固然不好过,西院确也有人搬弄是非,嚼舌根的,但她私心之中却盼着卫绾的好,因母亲嫁来,周氏被贬斥为妾,阿绾自幼丧母,在母亲这边从来讨不到好果子吃,挨了不少冤枉和打骂,如她能出人头地,自然是好的,嫁了太子风光显赫,母亲自是不敢为难,从此离了卫家天高海阔的,一生总会如意些。
只是这番话,卫皎稍在母亲薛氏面前提及,也要挨上一顿骂她无用的喝斥。
卫邕知晓二女儿的仁义与良善,绝不至于是见了妹妹高嫁便要眼红之人,多半是夫人心中不服,拿卫织的态度说作卫皎的。
卫邕心头凛然,&ldo;莫非,你还想着阿皎做太子之妻?&rdo;
&ldo;有何使不得?&rdo;被戳破之后,薛淑慎不再打哑谜,对着卫邕因失望渐渐沉下来的脸色,也愈发不愉地说道,&ldo;嘉懿从宫中来信道,陛下心思已有松动,在谈论太子婚事时提及了阿皎,嘉懿自己又说,不介意阿皎嫁作太子之妇,你所担忧的俱不成立,还怕甚么?阿皎做太子妃有何不可?&rdo;
卫邕冷着脸色道:&ldo;陛下已定了阿绾为太子妃,岂会轻易收回圣旨。&rdo;
薛淑慎闻言不禁气怒:&ldo;好你个老匹夫,前日里听闻太子带了一个妓子回洛阳,你义愤填膺,发誓不肯教卫绾受了委屈,怎么如今一到了阿皎有了好事,你便态度大改?是不是她卫绾扔弃不要了的,你也不肯拾了来给阿皎?&rdo;
说罢痛哭流涕,死活要下榻撞墙去,卫邕早习惯了她的一哭二闹,伸掌去制住她的去势,她还不肯听,卫邕便下手点了他穴位,薛淑慎哑口哀嚎,动弹不得,愈发破口大骂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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