淡绿色的绣鞋,淡绿色绣荷小夹袄边嵌纯白色的小狐狸毛。未夏从妆台上找出了几盒胭脂水粉,比划了半天不知该怎么抹,最终还是将它们放了回去。想了想,伸手在两颊上轻轻的揉搓,不一会儿,镜子里的女人脸色从苍白变成红润,双颊白里透粉,十分好看。
唯一不合衬的是头上那厚厚的白纱和凌乱的头发,未夏皱皱眉,还是决定将纱布解下来,一圈圈解到最后一层时,布与皮肉有些微粘在一起,她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一把将那纱布扯了下来,有点刺疼,也还好没有再出血,那个大夫给她上的都是好药,两天不到伤口已经要开始结痂了,只是红色的皮肉染上褐色的药膏显得有些难看与狰狞。
她把刘海梳过来盖住伤口,肩上那一头幽黑水亮的长发让她发起了愁,来到这里一个多月,她还没学会绾发,以往在玉湖庄时夏苑里只有她与阿免两人,头发总是用丝带随便一绑,但她知道古代女人是要随时注重仪容的,如今在王府再不能像往常一样图方便,平日里自由两个丫头帮她打理,今晚因她不想有外人在,一早就将她们打发了下去。
试了几次,想把那头几乎及腰的长发盘成髻,奈何实在太多太长怎么也把不住,耐住性子继续努力,最后,在她的不懈坚持下,终于将一头青丝揪成了一个坨型,她扶着发髻偏过脸左看右看,有点难看,可是,比披头散发的强,她一手扶住发髻,一手拿起一枚簪。
通体雪白,触手微凉,簪头打磨圆润光滑,整只玉簪一处纹路也没有雕刻,样式也极为素净单调,是当日在大国寺东厢房他从自己头上摘下来戴在她发上的,然后又顺理成章的拿走了她的香木簪。
记得有一次,她在电视上看到一期访谈节目,一对恩爱夫妇,女人在阳台晾衣服时不小心摔下去,成了植物人,出院后,男人每天细心照顾昏迷不醒的妻子,给她按摩关节,喂她吃饭,给她洗澡,陪她说话,给她剪指甲、梳头,用轮椅推她出去散步,就这样坚持了十二年,女人终于醒来。节目最后,主持人笑问男人,女人的头发又粗又长一定很难梳洗,为何不将它剪短一点,男人握住妻子的手说,她爱美,若醒来看见头发变短了会不高兴,有些植物人对外界存在感知,所以他给她梳头的时候,还会变换各种发式,就算妻子无法睁开眼看一看,她心里知道了,也会高兴。主持人当即感慨道,愿给女人梳头的男人才是好男人。
她在饭桌上将这个故事讲给任禹听,他沉默了一会儿,放下碗筷一把将她拥进怀里道,明天我也给你梳头。她笑着打了他一拳说人家那是真情,你这是肉麻,心里却是满满的幸福。他捻下她嘴角的米粒道,男人只给心爱的人梳头,这辈子我只给你梳。
只为她梳头,只爱她一个人,非她不娶,一样一样他真的做到了,那这辈子呢,他是不是依然只愿为自己一个人梳头绾发?
掌中的白玉簪已被握成微温,举着发髻的左手已有些发酸,她执起簪子往发髻上送去,右手却蓦地顿在半空,镜中,那个人站在身后,不知看了她多久。
他没有走过来,她没有转过身,将白玉簪缓缓插入头间,在镜子里与他默默对视。良久,他笑了起来,无力又自嘲,扬手将一直撰在手中的瓷瓶抛掷到她脚下道:“董未夏,你赢了。”说完转身就走。
她拔脚追过去,他走的太快,直到外间她才追上,她从身后紧紧抱住他道:“对不起,只有这样我才能留下……”
若真的想走,以他的功夫她又怎会追得上,他蓦地发现自己不由自主放慢脚步,竟然是在等她来追,是在等着她来挽留自己,这个想法让他觉得可悲。君亦衍停下脚步,双手紧紧握住,直到左右手都变得生疼,她还欠他一个解释,他松开拳猛的转过身将她拦腰抱起,他把她抗在肩头大步走向内室,走的那样急,那样愤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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